玛特罗什卡（七）
表演结束，朵拉执意要我送伊戈尔一段路，自己便和克鲁兹先生先跑了。表演过后的露天广场，人群三三两两地聚集着，随着夜幕的降临，小贩也开始慢慢多了起来。我和伊戈尔各买了块手握披萨，慢慢走在回“玛特罗什卡”的路上。
“这次离开，想好了要去哪里吗？”
“向西吧，遇到有桦木的镇子就停下来。”
“哦……”
“艾莉莎。”伊戈尔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。
“嗯？”我回过头，看着停在原地的他。
“能问你个问题吗？”
“那位朵拉……她的脚不好吗？”
“没有啊……为什么这么问？脚不好怎么会跳舞啦！”
“她的脚踝，”伊戈尔指了指自己的左脚脚跟处，“绑着绷带呢，是带伤上场的吗？”
“啊，那个啊……不过朵拉应该没有受伤啦。”我努力回想昨天和今早朵拉的样子，和平时并无异处。
“是吗……”伊戈尔重新开始走动。等他走过了我身边，我才开始提脚跟了上去。
“到了。谢谢你，今天的表演很精彩哦。”他在进门前，摸摸了我的头，笑着说道。
“又不是我表演的……好啦明天再见吧。我会来送你的。”我努力把话说得轻松点，我不想让他发现我对他的离开有多么不舍。
“嗯好……再见。”天黑了下来，我看不清伊戈尔的表情，他转身进了屋。
我站在“玛特罗什卡”的门口，店内没有开灯，橱窗里的剩下的套娃们三三两两地坐着，明天，它们应该就不在了吧。内屋的窗户突然亮了起来，应该是伊戈尔开了灯，里面传来车床运作的声音，我转身向克鲁兹先生家走去。
朵拉的脚扭伤了吗？回去得好好照顾她才行。
第二天，天气晴好。伊戈尔的火车出发时间是中午，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误了点。我和他只好坐在站台的长凳上打发时间。
伊戈尔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套娃递给我，“帮我转交给朵拉吧，当是昨天表演的谢礼。”我想起了昨天晚上车床的声音，是他连夜做出来的吧。
这个套娃的模样应该也是仿照朵拉的样子做出来的，乖巧可爱。我伸手接过套娃，伊戈尔的袖口处露出一截手腕。
“之前我就想问了，”我看着他手上闪闪发光的东西说，“这个银铃，你一直带着吗？”
“嗯。”伊戈尔晃了晃手，直视着我说，“这是家里人在出生时就给带上的，家里的所有小孩子都是这样。到十八岁之前，都不能拿下来。”
我第一次这样接触伊戈尔的目光。原来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绿色，之前和他眼神交汇的时候，光线都很昏暗，以至于我一度认为他的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一样，是深沉的褐色。
“伊戈尔……你为什么会开始做套娃呢？纯粹因为是家里传下来的手艺吗？”我把玩着手里的朵拉套娃，问道。
“艾莉莎，还记得我和你说的不丹国的事吗？”他忽然这样问道。
“记得，就是那个施行鸟葬的国家吧……”
“对，那个风俗。”他抬头望向了天空，“人其实很多时候，会不知道自己做一件事是出于何种目的。就像不丹那个国家，他们是为了实行信仰而抛尸野外，还是为了为抛尸这个做法找个美好的借口而创造出了这种信仰呢？”
之前伊戈尔，好像也说过相同的话。
“其实我也一样。我究竟是为了找妹妹而出来旅行，还是打着找妹妹的幌子，纯粹想自由自在地到处走走呢？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这也是为什么我来到了这个镇子上，却很少离开店里，到街上询问妹妹的下落。找到了又怎么样呢，她会不会愿意和我回去呢，所以在我心里，我只要她继续活着就行了。”
“嗯……”他停顿了一下，“至于为什么要做套娃，看来火车还得过一阵子来，和你讲个套娃的故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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