玛特罗什卡（六）
第二天，伊戈尔如约来到了露天广场。表演开始前，我想带他和朵拉见个面。穿过人群密集的舞台前方，我和伊戈尔进入了后台。
冬天的傍晚，天黑得有点早。晚霞已经稍稍探出了头。后台内拉起了橘黄色的暖灯，朵拉已经换好了衣服，正提着裙摆在试穿鞋子。灯光打在她的身上，看上去就像是一副温暖的画。
“朵拉？”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，朵拉应声抬起了头。
“你好。”她向伊戈尔点了点头。
“我来介绍一下，这位是我寄宿的克鲁兹先生家的小姐，朵拉。这位就是我一直和你说起的做套娃的伊戈尔先生。”
“我见过您做的套娃。”她含笑向伊戈尔望去，“真的非常精致，难怪艾莉莎很宝贝地放在床头呢。”
“咳咳。”我瞪了她一眼，老说多余的话。
“做得久了，熟能生巧。”伊戈尔礼貌地回道。虽然这话是说的很谦恭啦，但……为什么我觉得话里还饱含着对自己手艺的夸耀呢……
“咳，都准备好了吗？”
“嗯。都差不多了哟。”朵拉简单地跳了两个舞步，舞鞋发出清脆的声响。“声音还可以吧？”
“嗯。”我点了点头，这次舞鞋上的钉子全部换成了新的，声音比平时更加动听。“那我们先去舞台啦。”
“好哟。”朵拉人已经转了过去，对着镜子开始上最后的妆。
真是一点都不热情，我拉着伊戈尔离开了后台。
所谓的“看表演的好位置”，其实也就是离舞台最近的侧面而已。最好、最中央的位置都留给了镇子上的达官贵人，我能做的也就是借朵拉小姐的助手之名觅一个人比较少的角落。不过这样也很不错了，看着舞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，我倒是觉得这里更能欣赏到朵拉的舞姿。
天越来越暗，露天广场的四周已经点亮的路灯。舞台周围为了烘托气氛，工作人员点燃了一根根高耸的火把。整个舞台被火光照耀成暖橙色。
我看着身边站着的伊戈尔，忽明忽暗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，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伊戈尔的时候，他坐在壁炉前专心画着套娃的样子。马上就要分别了呢，我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。
原本嘈杂的人群忽然像炸开了锅一样迸发出一声声呐喊。朵拉的身影出现在了舞台上。她直视着舞台前方，但目光并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。深吸一口气后，她转身背对人群。
“要开始了哦。”我盯着朵拉的背景，拉了拉伊戈尔的袖子，碰触了一个冰凉的东西。
“嗯。”伊戈尔应了我一声，我看向他，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的倩影。
随着一声铿锵的吉他声，朵拉快速有力地摆出了开场造型。灯光照在她和舞台后方的伴奏团上。最中间的是克鲁兹先生，刚才的吉他声，也是他演奏的。
几秒的暂停。朵拉如同静止般定格在了舞台上。直到下一声吉他的响起，朵拉的双手开始灵巧地舞动起来。一开始只是纯粹上半身，手指和手臂的舞动，配上悠扬的吉他，朵拉的双手仿佛流水一般，温柔而有力。
朵拉在音乐戛然而止的时候转过了身。音乐再次响起时，已经俨然变成了激烈的节奏，朵拉开始随着节奏转动身体，舞步跟上，坚定而有力地踏响舞台，踢踏声和吉他声交织。随着朵拉的转动，裙摆翩翩飞舞，她腾空抓住了裙摆的一角，长裙显出一个美丽的弧度。伴奏一直重复着简单而有活力的节奏，响板渐强，朵拉的舞姿也越来越热烈，她每踏出的一步仿佛都染上了明亮的色彩，舞台下的观众已经开始随着音乐打起了节奏。朵拉的褐色长发随着她的转动飘扬，她跳舞从不露出笑容，甚至可以说是高傲，却有一种坚定的感染力。音乐越来越热烈，乐团不断加入手铃、沙球，乐器越来越多，却任不及台上只有一人舞动的朵拉的舞蹈来得华丽。她骄傲地昂起头，双手呈兰花状举过头顶，音乐戛然停止。
我看见朵拉的胸口一起一伏，她在激烈的舞蹈后调整呼吸。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，朵拉收势向台下鞠了一躬，转身走下了舞台。
“朵拉跳得很棒吧？”身旁的伊戈尔也在鼓掌，我不由地沾沾自喜道，“塞尼约里达这个称号可不是白拿的呢。”
“嗯，很棒。”伊戈尔露出淡淡的微笑，眼神还是停留在舞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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