玛特罗什卡(五)
回到家,克鲁兹先生正在厅里看报纸,“艾莉莎,朵拉明天的表演服装准备好了吗?”他说话的时候,嘴角蓄着的胡子随着嘴巴的浮动一抖一抖的,乍看之下是个五大才粗的糙汉子,对朵拉小姐也很严格。不过在我看来,克鲁兹先生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温柔罢了。十二年前的那个寒夜,克鲁兹先生小心翼翼抱着我的感觉,至今记忆犹新。
“这就去。”我应声道。
朵拉不在房间里。我一边整理明天需要的衣服和饰品,一边对伊戈尔要离开却没有主动告诉我的事耿耿于怀。即使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,但在这个镇子上和他最亲近的人应该就是我了,即使这样他都想默不作声地离开吗?嘴上说着找妹妹,可每次去店里的时候他都笃悠悠地画着套娃,找亲人的话,起码也应该贴张启示什么的吧?我泄恨般地用力把衣服塞进箱子里,天天呆在店里,难道妹妹会自己找上门吗?!
找上门……手慢慢停了下来。我抬起头,对面的窗户上映着一张少女的脸,普通得不能再普通,唯一能称得上是特征的,就是脸颊靠近鼻子处的雀斑了吧……伊戈尔竟然还把这个画在人偶上……当初拿到的时候,怎么也想不到伊戈尔还有这样的坏心眼。
我眨了下眼睛,窗户里的少女也眨了下眼睛。我走到窗前,离少女越来越近了;我伸出手掌贴在了玻璃窗上:“伊戈尔在找的人……会是……”
“呜哇~清爽了~”
我猛地缩回了手,来人是朵拉,还在用毛巾擦着头发,是刚洗好澡吧。
“在干什么呢?”
“帮你准备明天表演要用的衣服咯,大小姐~”我把箱子合上。
“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啦!”随着朵拉的走动,她脚上的铃铛不停发出“叮铃叮铃”的声音,刚出浴的朵拉像只清晨的小妖精,可爱极了。
“和你的那位艺术家朋友说好了吗?”
“嗯,明天会带他来一起看表演。但是……”
“怎么了?”
“……他说他要走了。后天就出发。”
“……所以呢?再好的朋友,也有分别的一天哦。”
“朵拉,你说……”朵拉是和我从小长大的朋友,如果是她,或许可以帮我做决定,我要不要说出来?等他走了,就再也没机会了,伊戈尔他会不会是……
“朵拉,如果在你面前突然出现个‘疑似’亲人的人,只是疑似哦,你也不能确定……你会和他相认吗?”
“啊?”
“都说了如果啦。”
“哦……应该不会吧。”朵拉一边擦头发,一边回答道。
“嗯,果然是不会吧……嗯嗯……恩?等等?不会?!”
“是啊。”朵拉歪着头看我。“首先,它是不件确定的事对吧,第二,没有亲人我也活得好好的,忽然冒出个,只会让我不知所措吧?”她一边掰着手指,一边瞄了我一样。“就像你这样。”
“与其哭丧着脸分别,不如微笑着给双方留下个美好的回忆啦。”朵拉打了个哈欠,装作不经意地说,“好啦,我要养精蓄锐,你也早点休息哦。”
看着床上那一块弓虫状的凸起,我又好气又好笑,难得想和她说说心里话呢,就这样把我打发了……我把箱子放好,静静退出了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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